關河感懷
光緒年間關河南段圖 圖:沈伯素 提供
文/沈伯素
關河,一條鎮江舊城的穿城河,從南水關流向市區,經壽邱山、鳳凰嶺,至千秋橋后拐向太平橋,于甘露港處入大江。志書對它多有記載,《嘉定鎮江志》僅記載南北流向一段的橋就有三座:即千秋橋,嘉定橋(即網巾橋),及清風橋(即范公橋)。志書這樣記千秋橋:“在府治之西,晉王恭作萬歲樓于城上,其下有橋故以千秋名。”這說明,關河是自晉代就有的一條古河,它的歷史應該更早于運河的其他一些河段。
因其古老,關河包涵有豐厚的經濟和文化底蘊。清代《丹徒縣志》記載:“民間薪米所需,悉藉此以資轉運。”經同治年間數度開浚,更是“舟楫通行無阻,內河與運河通流。南北估舶云集,實百余年未有之盛事”。
我與關河的親密接觸,是在上世紀四五十年代,因為我就讀的鎮江師范學校便在關河一側。那時,志書上記載的關河情貌已經基本消失。在它的滄桑歷史中,有時“年久失修,岸土崩卸”,有時因兵燹,“兩岸民屋毀塌入河,積如山阜,淤墊不通。”歷代經濟政治對它影響巨大。特別是,民國時鎮江成為江蘇省會,更決定填河筑路,關河北段全部被夷為平地。其南段,建中山路時網巾橋拆除,建正東路時范公橋拆除。這樣。剩下的關河又分成兩個小段:正東路南的南小段,正東路北的北小段。
范公橋(即清風橋)遺址
1949年剛解放那段時間,國民黨飛機經常來鎮江轟炸掃射。一次敵機在上空盤旋,百姓紛紛尋地躲避。我以當時的知識判定,空地絕不會成為敵機轟炸掃射的目標,我的躲避方向便是出校門朝正東路以南的南小段跑。因為那里早已是散布著糞缸、雜種豆角和蔬菜的大片空地!
在原清風橋上的路面,除了有正東路川流不息的車輛通過,我記得緊靠路北一側有一家老虎灶,每天早晨還加賣豆漿油條;老虎灶旁,常年坐著一位修鞋匠。那條路面用另一種方式對周邊百姓作著貢獻。每天清晨,打開水的,買油條豆漿的,修鞋的,也都川流不息;甚至鎮江師范的住宿生,對清風橋上那段路面也有著一定依賴性。當年,恐怕在那里川流不息的人,誰也不會去想、甚至根本不知道:那里原有的清風橋是一座名貫古今的橋!當然也就更不了解那座橋的價值!
鎮江師范學校的范圍,包含關河西側正東路北至整個壽邱山。山上是學生的勞動作業基地,學校各班級都在山上分塊種菜,冬播蘿卜蘇州青,夏種青椒長江豆,澆灌菜地全部使用關河的水。擔水從低低的水面爬上高高的山頂,要爬幾十級土臺階。很榮幸的是,我一直被班級選為勞動委員,也就不記得在關河那土臺階上走過多少遍,因而,不能不承認我對關河有一定的觀察。志書記載:關河的那個北小段,有二百三十一丈三尺二寸,合一華里多長。記得立在山脊面東騁目,視野里,河水清清,芳草萋萋;綠樹掩映里,雞鳴狗吠,夢溪園隱約可辨,灰磚黛瓦的民居,古樸的小榭,向世人展示著嫵媚。那時候,河邊多處有市民構筑的臺階,近水處有石塊鋪成的小碼頭,午前飯后都有女人淘米洗菜,夕陽西下時,洗衣汰服的陣陣棒槌聲,夾雜著銀鈴般的笑聲,在河面蕩漾……
關河西岸整個是一條長長的梳兒巷。從五條街至正東路,走這巷子最為方便,是師范學生上街回校的首選路徑。那時候,學生們并不在意關河的歷史人文價值。但是,關河自己始終銘記著:南朝劉寄奴當皇帝前,曾經在壽邱山下的岸邊揮舞長刀;宋代夢溪丈人沈括,曾經在河側的芳草煙柳中思考科學問題;文學家、政治家范仲淹,在兩岸的濕地上反復痛思民瘼后,親自決定為民興建清風橋,橋成不久,又有辛棄疾復石加固。這些前人都曾踏遍河上兩岸的每寸土地。
再往后,沒有想到的是:那里的北小段也沒有了。在它的上面,除主要建了一般民居外,并沒有出現能夠給鎮江大大增光的任何重要設施,這就平添了許多人的遺憾!歷史悠悠,感懷連連。我想:過往填河拆橋的時候,如果在人們的城建意識里,多一些文化的成分,何嘗不能給鎮江添加一處揚州瘦西湖式的湖光水色風景區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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